飘零忘川终不悔

榛小依:

《千古韩非》原剧本删减版转载


【写在前面的话】


不是我的作品!不是我的作品!不是我的作品!重要的话说三遍!分享过来有两个原因:第一个是这个剧本这么多年来都没什么人知道;第二个是私心弥补一下高中时的遗憾~


相信我,这个剧本真是又大气又有文化又基情!超级!超级!基情!


几年前在网上一个论坛里无意间看到这个剧本,立刻被吸引了。当时我们高中社团正在考虑排演学校历史节的历史剧,我就选取了这个剧本,对它进行了删减和略微的修改。但是那个帖子是2005年发的,发帖人也申明剧本是转载的,而且并未写明来源。然而这个论坛是剧本唯一的出处,以致我当时根本无法向原作者要到授权。后来我搜遍网络,发现淮剧《千古韩非》的剧情角色以及大部分台词和该剧本基本吻合,于是猜测该剧本的作者就是《千古韩非》的编剧。但就连这个淮剧作者的信息我也没搜到,所以当年也就没再管这个事,将删改完的剧本直接用于社团排练了。


这个剧本我们排练了大半年,申请经费租服饰,编曲选曲,当年痴迷政非的我更是将整个剧本倒背如流哈哈哈,还经常对着演嬴政和韩非的帅哥社员YY,实在是太羞耻了~但是后来莫名其妙地,学校就没让我们演了,真是挥之不去的伤痛啊(笑)


前几天写文无意中又提到一句韩非,结果就突然想起这篇烂在我电脑里几年的剧本。放着也是放着,还是没人知道,就把它拿出来共赏一下~这个原剧本的名称叫《乱世人杰》,只有在一个论坛上才能找到,而且格式比较乱,但原剧本内容更加丰富完整,我是把无(bu)关(shi)紧(zheng)要(fei)的内容都删了;改编后的淮剧叫《千古韩非》(如果我的考证没错的话~),有兴趣可以去看看~如果有人能告诉我原作者叫什么名字就更好啦~


PS:作者安排张良作为角色之一,我觉得大概也是给韩非在韩国的背景一个完整交代,丰富了剧本人物,也增加了剧本的时空纵深感。作为艺术作品来看还是不错的哈哈哈~


 




云阳绝唱


【第一场】


(大幕徐徐拉开,战国七雄地图缓缓落下。巫师站立于祭坛上,秦王垂首,恭敬跪于其下。)


巫师:东苍龙兮西白虎,南朱雀兮北玄武,诸神列位从天降,王兮有问快倾诉。
秦王(起身):诸神容禀:燕韩赵魏秦齐楚,天下竟有七位主。嬴政立誓求一统,何以得成盼指路。
巫师:啊,秦王,难道你想成为天下的王?
秦王(抬头,目光坚定地):正是!
巫师:你可知晓,天下的王必须有包容天下的气量?
秦王:我有!
巫师:天下的王必须有睥睨天下的利器!
秦王:我大秦有雄兵百万,天下有谁能阻拦?
巫师(冷冷地):这些还不够!
秦王:不够?
巫师:天下的王,必须有纵横天下的人才!
秦王:人才?我大秦,文有李斯、武有尉缭……
巫师(打断):哈哈,秦王呀!《五蠹》、《二柄》、《三守》、《八奸》,你可读过?
秦王:读过!读过!那些文章,真是山崩海裂、入目三分!可惜那撰文之人,是位先贤!唉,我若能与此人同游,虽死无恨!
巫师:秦王,你错了!他不是什么先贤,乃是当今韩国的公子!
秦王:韩国公子?
巫师:他,叫韩非!
秦王:韩非?世间竟真有此人?(向巫师)诸神!敢问韩非今何在?
巫师(遥指天上星斗):迢迢东天兮有巨星,星下有城兮曰新郑;公子韩非兮城内居。
秦王豁然起身,拔出腰间佩剑,提剑转身:寡人必得韩非,不惜荡平韩国!


(屏幕上浮现秦国战车铁骑,伴随号角、厮杀、呐喊声,灯暗。)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幕间曲:巍巍南山兮有玉,美玉深藏兮岩里;识者视之兮若宝,盲者弃之兮如履。


 


【第二场】
(韩都新郑,天降大雨。韩非府中,韩非借着烛光奋笔疾书。)


韩非(放下笔,抬头望窗外):唉,这场雨,何时才能停呐……


张良(声音从远处而来)韩兄!韩兄!


(张良匆匆上)
张良:韩兄!大事不好!
韩非:子房快说,怎么了?
张良:韩兄!秦王起兵十万,杀奔新郑而来!
(窗外一声惊雷,韩非手中竹简落地)
韩非:怎会……怎会这样快?朝野上下,竟一点消息都没有……
张良:边关急报早就到了!只因君夫人生辰在即,大王惟恐败兴,居然密而不宣!
韩非:(气急地叹息)韩安!韩安!你竟如此糊涂!
张良:韩兄有何打算?
军校:报——(军校上场)
张良:快说!战事如何?
军校:秦军先锋距此不过三百里,秦国特使已到大王宫中!
韩非(大惊):三百里?我们的军队呢?我们的将士呢?
军校(恳切):公子,我军仅有八千整,怎敌贼寇十万人?只杀得血流成河尸遍野,只杀得骨积如山鬼神惊,只杀得天昏地暗蔽日月,将士们无有一人肯降秦!
韩非(痛苦地):血流成河?骨积如山?好!好男儿啊!我即进宫见大王,恳请领兵去抗秦。不知贤弟意若何,肯与愚兄一起行?
张良:国难当头,匹夫有责,韩兄之言,正合我意!陨命沙场无遗恨,愿与兄长共死生!
(两人紧紧握手,相视而笑,眼中热泪闪烁。)
(突然,外面传来喊声:大王有旨——)
(韩非等人均一怔。内侍捧旨持节杖上。)
内侍:大王有旨,公子非跪接。
(韩非等人跪下听旨,内侍宣读旨意。)
内侍:秦韩两国,本无怨隙,此次交战,纯属无意,现已罢兵,恢复友谊!
(韩非错愕地望着内侍。)
内侍:特令韩非,执节西去,面见秦王,谢其厚意!
(内侍递过节杖。韩非、张良呆住。)


张良(望着韩非):韩兄……


韩非(忽然哈哈大笑):哈哈哈!真是讽刺!讽刺!我本欲以性命报国,可惜连这样的机会都得不到!罢了,我接旨便是。


(背景音乐响起,韩非接过节杖苦笑,张良扶起韩非,低头叹息,灯暗。)


 


【第三场】 


(秦都咸阳,演兵场。)


秦王嬴政携韩非之手自台后一步步登上高台。


秦王(兴高采烈地):今日终圆思贤梦,新郑请来韩先生;携手齐登演练场,试看寡人亲点兵。(秦王一挥手,战鼓频敲,演兵场上,诸军变换阵势,队形整齐,宏伟壮观。诸军大王万岁!大王万岁!万岁——万岁——万岁!)


(秦王自信满满,不时侧目韩非;韩非深受震撼,心潮起伏。)


韩非:啊!这般的强大我曾日日望,这般的威武也曾夜夜想;孰料想望已成真,可惜它不在新郑在咸阳……


秦王:九州一统万民望,欲成伟业需栋梁,大秦国倾心迎得韩先生,企盼你襄助寡人建辉煌。(文官、武将、士卒扬声山呼:大秦恭迎韩先生!大秦恭迎韩先生!)


韩非:实难想,天下竟有这般威严的兵和将,实难想,人间竟有这等庄重的臣与王;以此军伐诸侯诸侯必亡,以此王驭九州九州必强;左思右想心激荡,当今除却秦嬴政,有谁能一统万方?


(李斯上。)


李斯:禀大王,酒宴已经备好。


秦王:摆上来!(携其手)先生请!


(韩非与秦王并肩入席落座。) 


秦王(举杯):嬴政我读过了先生文章,如山巍峨兮如海浩荡。长声慷慨短音辛辣,意气纵横文采飞扬。我有心统一将四海扫荡,先生你画下了蓝图妙方。现如今眼前就是大贤良,教嬴政怎能不痛饮狂觞!寡人曾言,若能与先生同游,虽死无恨!


韩非(深受震撼):韩非我怎敢受秦王厚爱?


李斯:攻新郑只为将先生请来!


韩非(张口结舌):这这…… 


秦王(按住韩非的肩):战争不关先生事,实不得已而为之。(拉住韩非的手)韩非!你就是那个重法、论术、说势的韩非!想不到,你真的来了……来到寡人身边!这是寡人之幸、大秦之幸,天下百姓之幸,也是你韩非之幸!


(内侍上。)


内侍:禀大王,齐、楚使臣已到宫中,有结盟文书欲面呈大王。


韩非:秦王,韩非请先告退。秦王若有垂询,韩非随时恭候。


秦王:好,好。多谢韩先生。(喊)来人!(二侍卫上。)


秦王:送先生回去休息。


(韩非与二侍卫下。)


秦王:(传向李斯)齐、楚使臣已到,燕、赵两国又如何?


李斯:燕、赵也将遣使前来,与我大秦结好。


秦王(大笑):好个李卿!不愧为我大秦良才!倘若韩非他也能像你一样全心为秦,寡人更有何忧?


李斯:恕臣愚钝,大王的意思是…… 


秦王:韩非是个人才,寡人要定了他!如今他身在大秦,可他那颗心,又在哪儿呢……


(背景音乐响起,灯暗)


 


 


【第四场】 


(咸阳,韩非舍馆。)


(韩非手持书简,不时面露笑意。)


(侍女阿如上。)


阿如:公子今日见了秦王,秦王是怎样的人,公子可否说与阿如听听?


(韩非放下书简,微笑着思考措辞)


阿如(不等韩非开口):阿如猜,他必是一位能叫公子动心的君王!


韩非(惊讶地):你因何而知?


阿如:只因公子多日来愁闷欲绝,难得见今日里面露喜悦。


韩非(笑):知我者还是阿如,你的话着实一针见血。六国人常常道西秦奸邪,没料想秦王他才是豪杰。阿如,见到秦王,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王者威严,什么是君主气度。当今之世,恐怕只有秦王,才能将我一统天下、治理万邦之学付诸现实!


阿如(激动地):阿如真为公子感到高兴……


韩非:阿如,去将我的琴取来。


阿如:是!(阿如下,取古琴上。)


韩非(一边弹奏一边吟唱):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,我有嘉宾,鼓瑟鼓琴……


(声音渐小,灯暗)


 




【第五场】


(秦王宫殿)


(韩非与秦王相对而坐,相谈甚欢。)


秦王:先生真乃寡人之知己!寡人昨日又细读先生著作,先生说,上古竞于道德兮,中世逐于智谋。当今争于气力兮,法为教兮吏为师!先生此言,足使盲者复明!


韩非:韩非之意,陛下得之矣!身处乱世,说礼义、谈仁德,无异于负薪救火!一味优柔,貌似便民实则害民!“仁”是什么?最大的“仁”是统一! 


秦王:(追问)如何统一?


韩非:以暴制暴,以战止战!


秦王:好!韩先生说得好啊!神州分裂数百年,天下扰攘民难安;嬴政朝夕思一统,苦无良策来实现;得君教诲心头亮,治世方略现眼前:剔除旧律行新制,今人合该胜前贤,势术为马法为鞭,一扫六合荡九天。到那个时候—— 


韩非:到那个时候,九州就无有文字的差别!


秦王:不错!


韩非:无有钱币的差别!


秦王:不错!


韩非:无有度量衡的差别!


秦王:不错!


韩非: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!


秦王: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!


韩非:正是!


秦王:这一切,皆要仰仗于一个一统的天下!


韩非:正是,九州统一!


秦王:要统一,就得灭韩!


韩非(尚沉浸于激动中):正是!(猛然醒悟)灭……灭韩? 


秦王(逼视韩非):不错,灭韩!统一之中,必然有血有火:有杀戮韩国百姓的血,也有焚烧韩国宫室的火!


韩非(怔住):这…… 


秦王: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!你不愿意?


韩非:我…… 


秦王:“力毙狡兔猛兽,方能建得太平!”先生要帮寡人! 


(韩非愣住,半晌转身,于节杖前站定。)


韩非(缓慢地):韩非是韩国的臣子。


秦王(追上一步,威逼地):先生莫要忘了,大秦灭韩只是挥手之举!


(韩非突然转身,直视秦王。) 


韩非:秦王若起征伐之兵,韩国自有防御之策。


秦王(愠怒中带着企盼):寡人不问韩国,寡人问的是你!


韩非(镇定下来,一字字地):韩非誓与韩国同在。


秦王(冷笑):李斯!


李斯(慌忙地):臣在。


秦王:传旨,命尉缭起战车八千、甲兵六万,起兵伐韩!限期一月,破灭新郑、生擒韩安!(秦王拂袖而去,韩非怔在原地。)


 


 


【第六场】


(秦王宫殿)


(秦王斜倚宝榻,一杯接一杯饮酒。秦王后上。)
王后:大王从来不酗酒,缘何今日饮不休;莫不是烈马桀骜性难驯,韩非惹你心烦忧?
秦王(推开酒杯):夫人着实太聪明,寡人的心思你也猜得透。我一片至诚待韩非,孰料他死恋故国不回头!唉,两天了,快看看,是否有韩非的上书?
王后(在大堆竹简中翻查,终于找到,高兴地):有的,大王!
秦王:念。
王后:是。“韩公子非,书呈秦王左右:韩国侍奉秦国三十年,对外如屏障,阻挡着他国对秦国的进攻;对内如草席,屈居在下、供秦使用……”
秦王:停,停停……停,把刚才那句再念念,就是草席什么的……
王后(念):“对内如草席,屈居在下、供秦使用……”
秦王(猛饮一杯酒,叹息)唉,这也是韩非的文章吗?接着念。
王后:“秦国派兵去攻打他国,韩国总是尾随其后;待到韩为秦国把关东诸国都得罪光了,秦军转而取韩……秦王若能暂舍韩国、先攻赵、齐,韩非愿效犬马之劳。”
秦王(重重放下酒杯):唉!为了韩国,他可真是动足脑筋!(拿过韩非表章,粗粗一看)“韩非愿效犬马之劳”?王后,倘若只给你看这份表章,你会以为韩非是何等人?
王后:似贱奴全无有半点血性,哀求中还不忘谄媚承迎。(沉吟着)可我知道,韩非不是这种人!大王,这份表章真是他写的?这奴隶般的哀求,真出于韩非之手?
秦王:唉!他这是在为韩国乞命啊!不见了慷慨雄奇,不见了激越犀利。为保全韩国一隅,叹韩非如此卑低!呵呵!为了可怜的韩国,《五蠹》的作者就剩下这么些东西!寡人真该砍下韩安的脑袋,抛在他韩非面前!
王后:这样愚直的人,倒也值得敬佩。
秦王(冷冷地):寡人不敬佩他,寡人欣赏他,所以必须征服他。
王后:征服?
秦王:小小的韩国,怎么配有韩非之才?他生错了地方,寡人要再给他一次选择。(对外喊)来人!传李斯来见!
王后:大王何意?
秦王:灭其性命易,屈其精神难!寡人看中了韩非,要将他变成个地地道道的秦国人。
(李斯上。)
李斯:李斯参见大王、夫人。
秦王:罢了。李卿,你是哪里人?
李斯:(稍作沉吟)臣是秦人。
秦王(大笑):哈哈,李卿,你不是楚国上蔡人氏吗?如果寡人没有记错,你还在那里看过许久的粮仓呢!
李斯:禀大王,楚国小吏不复存,李斯是个秦国人。
秦王:寡人想让韩非也成为秦国人,依你之见他肯不肯?
李斯:大王恕臣斗胆,臣以为留得住人,留不住心,也是枉然……
秦王(不置可否):李卿,你和韩非是同窗,对么?
李斯:正是。
秦王:当年你的学问比韩非如何?
李斯:臣不如韩先生。
秦王:今日呢?
李斯:臣依旧不如韩先生。
秦王(举起韩非的上书):李卿,这是韩先生给寡人的上书,文采风流,别具一格。你且拿去给诸位大臣看看。
李斯:是。(双手接过,面有不解之色)
秦王(冷笑):让他们看看,韩国怎么做了大秦草垫,韩非又怎么“愿效犬马之劳”!
李斯(顿悟):臣遵旨。(小步急下)
王后:天下的王该有包容天下的气量,大王为何偏偏对韩非……
秦王:他太骄傲、太骄傲了!寡人能容天下,独不容他:不容他心中有韩!
   




【第七场】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(韩非舍馆)
(节杖竖于窗前,尤为醒目。韩非抱缶跪坐一旁,呆呆地击打着。)
阿如(话外音):公子,这是什么乐器?竟如此简陋?
韩非(话外音):这是秦国的缶。
阿如(话外音):这个缶……可不如韩国的箫,清丽委婉哪!
韩非(话外音):韩箫婉转有余,可惜风骨不足;秦缶有失文雅,却也拙朴可爱……
韩非(自语地):拙朴可爱?阿如,你不知这拙朴之中,竟蕴藏了何等澎湃的力道!
(韩非停止击否。)
韩非:秦王,他看过我的上表了么?他会怎么想?他会怎么想呀!轻击缶,人欲哭,为乞韩命才上书。平生未尝作此文,表章斑驳记耻辱。韩国啊,你何时才能直腰杆?大王啊,你哪日才会陡醒悟?
阿如:公子,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……
韩非:阿如!阿如!你的公子,将最后一点尊严也抛弃了!我韩非正是个廉价的人!我韩非正是如此低贱!
阿如:我已将日前上表誊抄好,更与你别的文章编一道。待等那千秋万世风云远,才见得雪中青松分外骄!
韩非:说什么雪中青松分外骄?我不要留话柄叫人笑嘲!说韩非居然会奴颜媚骨,说韩非居然会屈膝求饶!删掉它,快!你快删掉它!
阿如:阿如想好了,文章总集,就叫《韩非子》。公子的上表,就叫《存韩》。
韩非:《存韩》?《存韩》……韩……哈哈哈……
阿如(悲伤地):公子,你为韩国做得够多了。泪也干了,心也碎了,头也白了。就算它生你养你,有了这份表,债也该还清了!公子,你何不为自己而活?
韩非:为自己而活?哈哈哈,阿如啊,我心知:神州若能成一统,天下百姓可安居;神州若能成一统,千秋功业当能立!只是啊,我若辅佐秦嬴政,韩国破灭必无疑;我若辅佐秦嬴政,韩民身陷血火里。背叛故国的大罪孽,叫韩非如何承担起?
阿如(痛心地):可是公子,你又怎能辜负秦王?你又怎忍辜负秦王?
韩非(无奈而激昂地):秦王?……是啊!见了他,我才知文章都是为他写,见了他,我才知学说都是为他立,见了他,我才知思想都是为他备,见了他,我才知生命也该受他驱!
阿如:公子,你曾把秦王比作中天之日,说你要追随这道阳光!这道光,必将六国破灭、熔铸一炉,重建光明!韩国不但是公子的故国,也是六国之一!故国之思、天下之任,孰轻孰重,公子应该明白呀!
韩非:我明白,我早就明白了。所以我写了那份上表,一笔笔写上了我的选择、我的绝望。那表章,我韩非不想写,可我不能不写!罢、罢、罢!丈夫功名尚未成,满目茫茫皆阴森。
夸父逐日得一死,韩非上书何惜生!
阿如(有不好的预感):公子,你、你这是在说些什么话呀?你……


韩非(微笑):阿如,你不用担心,你的公子早已经决定好了。来,听我继续击否吧……
 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   


【第八场】 


(秦王宫殿)


秦王(自执酒杯,饮了一口,诚恳地):韩先生!先生当知寡人意,愿与先生建伟绩。望先生能将西秦当故土,龙从云,云从龙,你共我龙云相会,好将姓名标在青史里!韩先生,你不要使嬴政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啊。


韩非(颤抖了一下,随即恢复平静):秦王好意,韩非心领。可惜韩非是韩国人。


秦王(焦躁地):韩国、韩国,又是韩国!(来回走动)你心里为何只有韩国,没有寡人,也没有大秦?(突然站定,直视韩非)待寡人把韩国灭了,你是否就能回心转意?


韩非(笑):没有“韩”国,哪来“韩”非?韩国灭亡之日,便是韩非身死之时! 秦王 (勃然大怒,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)你,你妄想!何必等到灭韩?你以为寡人不会杀你?我,我现在就能杀了你!你当我不敢? 


韩非(淡然一笑):若是如此,韩非也就对得起韩国了。(说完转身就走)


秦王(大叫):韩非!韩非!你回来!你给我滚回来!


(韩非没有回头,径自走下。) 


秦王(高喊):李斯!李斯!


(李斯快步上。)


李斯:臣在。


秦王(恢复冷静)传旨:将韩先生送往云阳监狱,让他先在那儿呆着吧。


 




【第九场】 


(秦王宫殿)


秦王:听说你冒死要求见我,可是为了韩非求情? 


阿如:不,不是。


秦王(出乎意料地):不是?


阿如:秦王眼里只有法,没有情,阿如不会妄想以“情”说动秦王! 


秦王(点头赞许):嗯。


阿如:阿如斗胆来见,只想让秦王明白公子的一片心意。否则,公子虽死不能瞑目,阿如也无颜见公子于九泉之下。


秦王:好,你讲。


阿如:是君子谁都爱父母之邦,韩公子为强国屡上表章;实可叹韩王不纳忠良言,公子他满腔热忱付汪洋!晴空里忽然一声霹雳响,秦王你指名公子赴咸阳!


秦王:寡人不是索要,是请韩先生出使我大秦。


阿如:他未来秦时存疑虑,待见了秦王眼陡亮。


秦王:哦?


阿如:他言道:平生未见过这样的君,大略雄才非寻常;九州乱久必一统,一统定然是秦王!


秦王(不敢置信地):什么,他……他这样看待寡人?(自语地)该死!我只道韩非亲韩爱韩依恋韩,哪知晓他对寡人却景仰。 


阿如:公子被押去云阳,节杖未曾带身旁;随身携着一瓦缶……


秦王:瓦缶?那是我大秦的乐器!


阿如:此举的意味堪思量。


秦王(动容地):堪思量,意味长,是了!是了!放眼天下九千里,识得韩非唯秦王。四海才俊十万万,唯韩非值得我青眼相望!


阿如:阿如此行来,只为劝秦王将公子押赴刑台。问天下谁将嬴政当知己,偏偏他韩非子就敢胡来!可笑他倾心于王却不讲,只落得囚禁牢狱受祸灾!这么个无知的韩公子,枭首示众正活该。再将这砍头之罪告四海,好叫那天下的才俊不到西秦来!


秦王:哈哈!听你这么一讲,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杀这位非杀不可的公子了。阿如,寡人能把他送进云阳,也就能把他送出来。


李斯:(急切地)请大王三思…… 


(秦王转向李斯,示意他走到一边。)


秦王:李卿,寡人不想杀韩非,但寡人要你带给他一壶酒。


李斯:酒?


秦王:你当然晓得这是什么样的酒。


李斯(有些惶恐):臣……晓得。可大王的意思…… 


秦王:寡人不要他死,寡人只要他败!你对他讲,他若全心向秦,寡人说过的话,每个字都不会改变!朕让他官居上卿,朕让他手握权柄。朕让他宏图大展,朕让他无愧黎民。


李斯:大王,倘若韩非执迷不悟…… 


秦王:执迷不悟?你须得好言好语来劝慰,用统一大业说他动心。他既然对寡人倾慕已久,又怎会甘愿受车裂之刑?好,李卿,你先行一步,寡人随后就到。


李斯:是,大王!(急步下)


 




【第十场】 


(云阳监狱) 


(在秦缶的打击声中,灯亮。韩非形容憔悴,跪坐于土坑之上。击打秦缶,缶声苍劲而悲凉。)


韩非:飞沙漫天,日光惨淡,山重重,故土难见,意切切,藕断丝连。


狱卒内喊:李大人到!


李斯携酒上。


李斯:韩兄!


韩非不加理睬,继续击缶。


李斯:韩兄,小弟看你来了!唉,几日不见,韩兄怎么成了这等模样?唉,李斯与兄长同窗数载,却不能在大王面前为兄长讨条生路,实在惭愧呀!


韩非(淡然一笑):劳你挂心。李大人,秦王派你来做甚?


李斯:这……(示酒)大王令我带来一壶酒。 


韩非:(凝视毒酒)酒?


李斯:还令我捎来一席话……唉,话说出来,只怕会辱没韩兄…… 


韩非:不要紧,你只管说。


李斯:大王金口发了话,韩非想活也简单。他若怕死贪富贵,做个贰臣得苟全。只要他肯为秦王擒韩安!一席话真叫李斯羞出口——- 


韩非(冷笑):你羞于出口?


李斯:是呀!谁不知韩非是堂堂正正的韩公子是一个忠心赤胆的好儿男!小弟知道,破新郑、擒韩安,这卖国求荣之举,韩兄死也不会答应!


韩非:不答应,便只有死。


李斯:不错,只有死!可死又算得了什么?为国殒命,虽死犹荣、虽死犹生!


(韩非初时轻笑,继而难以遏制地大笑起来。)


韩非:虽死犹荣?虽死犹生?好、好、好!李大人一番话动听之极,韩非我闻弦歌而知雅意。嬴政他若真如大人所讲,我不知该省却多少迟疑!可惜我家不在咸阳在新郑,可惜我不是个百姓是王孙。我这个爱韩向韩的韩公子,偏遇上知我懂我的秦嬴政!哈哈!真是造化弄人,造化弄人哇!(一把抓过酒壶)李斯,你这酒送得好哇!我喝,我喝!不是秦王要我死,乃是我进退两难,不得不死!来来来,你陪我坐坐!此酒非同寻常,我就不劝你了。


(李斯犹豫着坐下,身子未稳,为韩非一把拉倒。韩非大笑不止,李斯愕然片刻,亦大笑。韩非:你我同窗之日,怎么料得到此时呀!


李斯:唉,有些话,我今日不说,就再不会说了。韩兄,我敬重你的身世,敬重你的为人,敬重得羡慕、敬重得嫉妒啊!当年你鲜衣怒马来兰陵,荀先生毕恭毕敬亲相迎。众同学窃窃私语羡门第,李斯我刹时惊悟梦初醒:恼穷厄,思奋进,求前途,离兰陵。奋笔疾书《谏逐客》,兢兢业业建功名!谁料到风波突起,韩兄你又到西秦!我知君王引你为知己,我知你胸中自为天下计,若我垂手旁观无他意,岂不是将半生辛劳全废弃?


韩非:果然是一师门下两兄弟,嫉我怨我却也深知我心意,妒我恨我偏能彼此惺惺惜。李斯啊,韩非是个学问家,你却是个政治家;韩非精通帝王之学,你却精通帝王之术;韩非长于著述,你却长于运作!这天下可以没有我韩非,却不能没有你李斯啊!


李斯:韩兄此话,真使小弟汗颜。世事如棋,我辈往来争斗。李斯知道自己要什么,左思右想,却不知韩兄你为了什么?


韩非(恍惚地):为了什么?我为了什么?我是在走我的路:爱一个我不该再爱的国家,景仰一个我不该景仰的君主。这条路好黑呀、好窄呀、好长啊!走哇走,我常常想:这苦难何时才能到头?李斯,我羡慕你呀,我真羡慕你生在百姓之家……哈哈!韩非真是傻也!愚也!悲也!苦也!大痛快也! 


(突然,传来狱卒的高喊声:大王驾到!)


(韩非笑得更加激烈。秦王,阿如疾步上。) 


韩非:《说》果难,《愤》何益?《五蠹》未除,《说林》谁取!


秦王似已呆住。


秦王:寡人……晚了?寡人……竟来晚了? 


韩非(轻声地):秦王……没有,没有晚,你来得正好。若你在,我会没有勇气死……我会留恋……这个人间,这个九州,这个天下…… 


(此时,秦王似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,他奔到韩非身边,揽住他的双肩。)


秦王:韩非,韩非,你、你不该饮这壶酒!寡人需要你!寡人要你活,寡人命令你活下去,你得活着!


韩非(摇头):酒的味道,我知道了;国家天下的味道,秦王……你、你要知道啊!事在四方,要在中央;法作绳墨,术成圆方;王者执要,四方来效;势为驱策,成就万邦!海纳百川兮有容乃大,山高九仞兮无欲则刚。李斯他才高心细堪重用,韩非我……(从怀中掏出书简递给秦王)将《主道》《用人》再呈上!忍泪眼见不了神州一统,黄泉路长想念神采威武天下的王!(微笑)韩非……看不到那一天了,一统天下后,请善待八方百姓,请珍惜万世基业!我的……大王啊! 


秦王(震惊):韩非,你、你称寡人什么?


韩非:韩非不……不能为大王效力,有……负、有负……大王!


(药力发,韩非死,沉重的缶声响起。)


秦王(悲痛欲绝): 一统六国奏绝唱,何人共我指江山?爱非索非拳拳意,孰对孰错谁人判?天哪、天哪!是寡人错了吗?难道是寡人错了吗?


阿如(一字字地):秦王,是你错了啊。你就算容不得天下,也一定要容下韩非啊!只因他像你一样骄傲、一样孤独…… 


秦王(忍泪眼扶住韩非的身体):好,韩卿,你看着吧,寡人决不负你,你的理想,寡人一定会替你实现……


(秦王轻轻放下韩非,起身,目光坚定):传寡人旨意,即日攻灭韩国!


 




【终场】


半个月后。


(韩都新郑,城郊墓地。)


张良佩剑立在韩非墓前,无语。


(幕后:命断云阳路,魂魄归故土;挚友墓前立,泪如珠,悲难诉。) 


阿如(一旁啜泣着):公子,张先生看你来了。


张良(肃然,拜地):韩兄,我此次前来,是向来你辞行的。你九泉有知,请受张良一拜!


阿如扶张良站起,画面定格。号角和厮杀声再次响起,伴随幕后军校的大叫:大事不好!秦国出兵二十万,又朝国都打来了!


(背景音乐响,巨大的地图再次垂下,但原先的“七国争雄图”换作了“九州一统图”,浓黑淋漓地标明了国都“咸阳”。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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